陪伴

　　——如山的父親

　　小時候，父親一直陪伴著我。我常常騎在爸爸的脖子上，一邊聽著他哼唱著佛教的歌曲，而我，則坐在他的脖子上吃著美味的零食。在黑暗的夜晚，他背著我在房間里走來走去，就像在忙碌地幫著媽媽把曬干了的稻谷搬到家里來。如今，那曾背著我在房間里走來走去的步伐已漸漸變得虛弱了。父親又是默默地望著遠方，就像一座山，這一刻我才讀懂了他——我的父親。

　　父親很喜歡教我怎樣學習，教我怎樣做人，怎樣寬容地對待別人，所以我很喜歡與父親談心，有時我甚至荒謬的想：他真的是我的父親嗎？更像是我的朋友。可是每個星期我上學之前，父親總會打來電話嘮叨一番，那小心叮囑我的話語一直傳入我的夢里。我知道，我是父親用心栽下的花，而父親，是晚霞時那道令我留戀的風景。

　　強勁的山風，把父親的臉頰吹皺了。家對面的小溪，日夜不停地流著，講父親那白中帶黑的頭發(fā)。一切都變了。我長大了，父親卻越來越“小”了，白頭發(fā)慢慢地變多了，父親就這樣一天天地變老了，唯一不變的是那雙對生活充滿希望、對命運永不妥協(xié)的雙眼，仿佛想時時刻刻扼住命運的喉嚨。

　　命運給了憨厚的父親一個艱辛的人生，然而，父親選擇了面對。那年，父親雙目失明，父親決定以算命為家中的經(jīng)濟來源。縱使高達39度的高溫，冬天零下幾度也阻擋不了父親。父親每天踏露迎霜地早出晚歸，在他的職業(yè)生涯中揮汗如雨直到百鳥歸巢。即使如此，樂觀的父親總是認為，一切都會過去，遺憾如此，我們必須接受有限的失望，但是千萬不能放棄無限的希望。

　　父親總對我說，如果日落時間延遲一點，他準能多算些命。每次我總覺得心里很難受，您知道嗎？父親，若真如您所說，那炎熱的太陽將更久地灼燒 您身上。這些話，我從來沒有對父親說過。因為我能想到父親千篇一律的反駁：我還硬朗，這點汗我還能流。我還能說什么呢？看看父親斑白的頭發(fā)，那溝壑縱橫的皺紋，那像松樹皮似的手，我努力地想要回憶起一個年輕父親的形象，竟回憶不起父親他何時年輕過。細數(shù)他額際的皺紋，看著他那彎曲的背，那一刻，我才發(fā)現(xiàn)我與父親一樣高了。我心里忽然涌起了一陣從來沒有過的楚痛——父親慢慢變老了。

　　有時候想起父親的艱辛，我不禁自問：天底下的父親都一樣嗎？還是只有我的父親人生如此坎坷？若可以，父親啊，下輩子來做我的兒子吧，不要做父親，讓我來照顧你吧？可是，我怎么還在自私地想，我下輩子依然做父親的女兒呢？父親真的老了，那一天，我拎動了父親擰不動的螺絲，父親把肩膀給了我，我越來越大，他卻越來越“小”，我要做棵大樹，在人生路上為自己，為父親，為家人遮風擋雨。

　　如今，我也快要離開了，離開父親的陪伴，我將遠到大哥哥所在的城市求學，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但既然選擇了遠方，便只有風雨兼程，我總在告訴自己：別忘了，父親的愛有多深，路就有多長，只要有一個明天，就會有無窮無盡的希望。

　　坐在去遠方的客車上，我忽然想起一位老奶奶曾說過，兩顆不同的心就是兩個不同的世界，人隔毫米，情隔千里。但為什么我總覺得父親的愛近在咫尺，不曾遠離呢？

　　此時此刻，在我的眼前慢慢地浮現(xiàn)出了一位老者蹲在陽光里的身影，光線鉆進了他皺紋的夾縫里，讓他顯得如此黝黑，如此的小，這便是我那陪伴著我的慈愛如山的父親0。

       周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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