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蘇
身在洛陽城外一千多里,心在洛陽城中古墻一隅。離家一千多里,三百多天,我還記得城里的大街小巷,花草樹木;我還記得定鼎路上的桂花香,洛浦老街的老榆木,木下板凳幾條,方桌幾張,喝油茶的人若干;還有十字大街上泛濫成災的小吃攤,攤攤掛著紅燈籠,碳上烤的,油里炸的,鍋里燒的,行人手中拿的五花八門應有盡有,想想都餓。
不過,那是很久以前了。上個月,同學的父親不遠千里從廣東坐火車過來,帶的廣式點心,樣子精巧,我借了同學的福,嘗幾口,好吃雖好吃,不是那個味兒;上個星期舍友的女朋友來看他,一箱子的零食,五顏六色的包裝袋上密密麻麻印滿了韓國字,一嘗,味道不錯,但仍然不對口;晚上,我打電話給我媽:
"媽,你也不過來看我。"
"有啥好看的,過年就回來了。"
"同學家長都帶了好多好吃的過來。"
"你想吃啥,給你寄過去。"
"……"
后來,我收到了一大箱子的蘋果和奶粉,我媽說這些對身體好,多吃水果補充維生素,多喝奶粉補充鈣,奶粉比鮮奶好,更安全易吸收。我特意買了一個玻璃杯,專門用來沖奶粉,滾燙的開水沖下去,奶粉像是被燙得翻滾開來,無數個代表著各種各樣營養物質的粉末漸漸與水融為一體。片刻,喝一口,味道有了,還少點什么感覺。這種感覺是和上次回家時,在火車上透過窗子看著一千多里的路程被路旁的隔音樹一點點分割排除一樣,那次從四川回洛陽,聽到火車上乘務員一口地道的豫西方言,心里有數,快到家了,心花怒放。
收到奶粉的第二天一早,剛剛從奶粉的滋養中蘇醒,洗一個蘋果,大口嚼起來,有一種不一樣的甜,好吃得讓牙齒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忽然短信發來:
"我下午回洛陽的火車,你來送我嗎?"發件人:甜心寶貝。
誰是甜心寶貝呢?我習慣稱她為我的未婚妻,但是她更傾向于叫我男同學。她在上海,我在南京,怎么送呢?要不就是請個假,坐高鐵過去,間隔千二百里,雖乘坐高鐵,不以疾也;但這樣似乎更能表現出我的誠心誠意與忠貞不渝。這可是她第一次主動邀請我送她的!那種奇妙的感覺又來了,像是我第一次參加婚禮,看到滿桌子的山珍海味垂涎不已;又像是那一年夏天小腿受了傷,打著石膏一瘸一拐蹦跶了一個多月,終于敲碎束縛扔掉拐杖健步如飛;放下手中啃了一半的蘋果,回過去短信:
"幾點?"
"一點半。"
一看表,心里如同那個蘋果,已經涼了一半。就算最近最快的高鐵,到上?梢詣偤泌s上回洛陽的火車遠去的背影;如果更巧一點,還可以在車窗中看到擦肩而過的彼此。浪漫,但不切實際。
"要不你先來南京,我在這接你?"
"……洛陽城里春光好,拜拜!"
這下徹底涼了,心里的落差比諾日朗瀑布還要大,仿佛剛剛起飛的猛禽戰機,還未來及拉升盤旋,就被一枚猝不及防的愛國者導彈擊落了。幻象終究是幻象,再美好也是一觸即破。人間最難過莫過于此,前一刻你還被別人稀罕當寶貝,下一秒已經被拋棄似塵土。如果說"需要"是一種追求幸福的過程,那么"被需要"便是到達幸福的捷徑。只是這條捷徑,常與失望的陷阱同在。
老媽到南京時,已是黃昏六點余分,落日余暉,將整座城市籠罩在一種未到的幸福之中。我在學校沒有假出不去,直到七點多,看到老媽拖著大行李箱、拎著大袋子出現在學校門口,我才恍然大悟。
"媽,你怎么來了?"
"我來看看你啊。不是你讓來的嗎?"
我指指背后的行李箱,"有豌豆糕嗎?"
"有,還有豆沙糕哩!拿冰鎮著。"
"酷!"
"什么?"
"哈哈哈,洛陽城里春光好!"我接過老媽手中的大袋子,牽著手,走在已經紅得發紫的晚霞下,風不靜,人未定,明日花開應滿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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