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樊天柱

 

　　記憶中的童年是快樂，無憂無慮的，我對自己兒時的記憶力還是蠻自信的。知道家里什么時候買的電視機；也知道爸爸媽媽給我買的第一份生日禮物，是一把鋁制用模子做的寶刀；更知道小時候用的是什么牙膏，是小白兔牌子的，我很喜歡，因為它有一種果香的味道，更重要的是它使我的牙齒從小就很白。我媽媽每次都當著鄰居的面夸我的牙齒好白，而且我還有一對小虎牙。我也清晰記得我爸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皮帶抽我，是因為我小學五年級逃學。可我就記不得我爸什么時候買的三輪車。

 

　　爸爸從小就不知道好好學，這是我聽我爺爺告訴我的。那時候家里雖窮，可我爺爺是生產隊隊長，奶奶在隊里食堂上班。那個年月，無人再想提起，十年自然災害，鄰鄉的幾個村子餓死了不少人�？晌覀兡莻�村，因為我爺爺的膽子大，每次上面來人查收糧食，我爺爺就帶著村民把糧食藏在橋底下，由于橋下有水流過，糧食都潮了，但這個方法卻保住了糧食。等人在走后，我爺爺便把糧食弄到土路上，底下墊上袋子曬，干了還可以再吃。我奶奶現在提起這些事還心有余悸，萬一要有人告密怎么辦，我爺爺卻很自信的說，不會的，因為那時候，有飯吃就能"堵住嘴"。爺爺就靠他的"膽大包天"，再加上奶奶每次都從食堂偷著帶點食物回來，所以，我爸爸他們兄妹幾個還有村民都沒餓死，奇跡般的活過來了。我爸爸撿過牛糞，還跟我小爺學著放映電影，就是靠這些活計掙的錢，也是通過放映電影，我爸和我媽認識了，并把我媽娶回了家，然后有了我這個讓他們一生操勞的兒子。

 

　　我的獨子生活還沒享受到兩年，我妹妹便出生了。為了躲避家里的計劃生育，我們舉家來到淮南謀生。聽我媽媽講，我是花錢買的，小時候體弱多病，發燒，不愿喝母乳，那時候掙錢是不容易的。那時候，找工作沒關系，沒學歷也是不行的。爸爸一氣之下，借錢買了一輛三輪車，人力腳蹬的，干起了苦力活。在我的童年當中，爸爸就很少陪我玩耍。他只知到賺錢，因為家里花錢的地方太多了。媽媽又沒工作，那些年，爸爸就靠登三輪車，一天十多個小時，奔波在淮南的大街小巷上，以致于現在他的腦子里都有清晰的一張淮南"活地圖"。每次回來，他都會買回來菜，干子是他的最愛，五角錢的干子，夠他吃兩頓的，一個月400多元的收入，也只夠我和妹妹喝奶粉的，看病還要借錢�？扇兆�，就在父親那日益黝黑的身子中風雨飄搖的過來了。

 

　　轉眼間，到了我上學的年齡，又要花錢，我爸爸和我媽媽在那一晚上都沒睡著。第二天，我起床時，卻發現我妹妹不見了，我就問我爸，他說，我妹妹和我媽回老家了。這時候我才知道，我妹妹將交由我奶奶帶，這樣做，是為了給家里減輕一點負擔。我現在翻起妹妹那些年在老家拍的那些穿的破舊不堪的照片時，我總是要掉下眼淚，我欠她太多了。爸爸也似乎比以前更賣命了，他總是接很多很多活干，我也很爭氣地上完了小學和中學。我們家在我初中時，又生了我的第二個妹妹，在她六歲的時候，由于種種原因，她被送給了我姨。這對她現在的打擊太大了，她不得不同時面對兩個女人，說真的，我爸從來沒想過要把她給我姨。可現在他也對我這個妹妹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我又虧欠一個人，這便是我的這個二妹。我從出生到初中畢業，一直都在爸爸身邊，目睹了他用掙的錢把家里的土房變成了平房，還有一層院子，也把車改成了機動三輪車�？蛇@讓他付出了十五年的青春。

 

　　我的高中生活是在老家的縣城上的，生平第一次離開父親。不知怎么的，我在那時候很想我的父親。我每個月的生活費是他打給我的，我花的每一分錢都流躺著他的汗水與鮮血。每次和他通電話，我只知道要錢，卻很少關心過他，我該說什么呢，我又怎么說出口呢？電話的那一頭他只是說，沒事了吧，錢我過一天就給你打過去，我在幫別人搬家，掛了啊，你自己注意身體。每一句，我都忍不住要流下眼淚，你一個人獨自在大城市流浪，居無定所。也許，每次你寂寞的時候，能陪你說說話的，也就是你的三輪車吧。在我的印象里，你很愛車，每次回來你就象給自己的孩子洗澡似的把車子擦的干干凈凈。它，不光給你帶來物質上的財富，同時，也給你帶來精神上的寄托。

 

　　現如今，我在省城上大學，你笑了，兒子有出息了�？晌夷�，卻哭了，我到現在，還在花你的錢啊，你老了。有一次我問你，你要干到什么時候啊，你只說了一句，干到干不動為止。我無語，你對兒子的愛是無私的�，F在我也時常牽掛著你和我弟弟的安危，我從內心知道，你們開車是一項很危險的工作。我每次打電話給你們，你們總是說，知道，你放心吧，我總是很不高興這樣的回答，我愛著你們，我們的愛是相通的，不是嗎？你們在外跑車，不還是為了我們能過上更幸福的生活嗎？現在你們換了大卡車，我弟弟又開了物流公司，你們的事業總算闖出來了，我真替你們感到高興。

 

　　轉眼間，我快要畢業了，至于干什么，我真不知道，但有一點你教會了我，那就是責任，是你對家的付出，你的愛是偉大的，我欠了你太多太多。我只希望早點減輕你的負擔，爸，我想要著你平平安安，開心的活著，幸福的流淚著，兒子要報答你那一車車，你用手，用心拉給我的沉甸甸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