箍桶老人將他的鋪子遷得更遠了。
鎮上的人忍不住紛紛詢問,老人只一擺手:“我只想找個更適合做箍桶的地兒罷了。”
小鎮是個古鎮,青磚灰瓦,淙淙流水,靜謐安恬得如一只溫順的貓,瞇著眼走在吳儂軟語的咿咿呀呀里。
鎮子以箍桶聞名,很有幾個手藝不錯的工匠。這樣安靜優美的環境里,工匠們心無旁騖地把祖上的手藝磨了又磨,日益精進。
直到一天,高跟鞋和涼傘踏進了古鎮的寧靜中,重金買下了一個箍桶,如同一粒石子投入了湖心。
一石激起千層浪。
工匠們再無心做工了。他們把鋪子遷到了通衢處,花重金裝飾了鋪面,淳樸的手藝人開始了拉鋸談價的勾當。
只有老人將鋪子往里遷了遷。仍舊是簡樸得有點簡陋的店面,仍舊是一個小木牌上有點笨拙的字“箍桶”。
老人在安靜的環境里琢磨著他的手藝。
拿起一塊木料,先是順著紋理仔仔細細地端詳,用指腹摩挲著紋路,然后刨木。桶身處寬長,桶沿窄短,疏密有致。上墨線時,老人的手一下一下有規律地擺動,一道黑色漸漸成型,不用尺量,那定是精準的。可謂“超乎技而近乎道”。
滿地盛開的刨花與原木清香中,老人指點著自己的江山。如梨園戲骨,一個轉身便做到了極致。
老人手中的箍桶,不是商品,而是有血有肉有靈魂的藝術品。
一切都是因為老人懂得,作為一個箍桶匠,他要學會尋找一個適宜做箍桶的環境。即使為外界所擾,也不應該忘記自己的本分。
我一路踏進老人新開的鋪子,穿過明亮的喧囂的店面,穿過放著洋洋得意的用黑色加粗的字體寫著“請勿觸摸”的牌子的桌子,那里擺放著粗糙廉價的靈魂。老人的鋪子里清靜、簡單,只有一臺吱呀不停的電扇與老人的箍桶們。
鋪子外安靜幽美,真是個適宜做手藝的地方。
老人暫時歇了工,在門前的小凳子上抽起了旱煙,悠然自得。見到我,笑著招呼我:“丫頭,看這兒環境多合適。”
是啊,人應該如洞中的蝶,當外界環境侵擾時,尋找適宜的環境。這樣,才能守住自己的本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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